《高阳台 · 小江先生有骑省之戚,屡欲为词唁之,会以病树盦卧病图属题,漫赋是解》

冒广生

原文鉴读

薄衾小枕凉天气,乍觉别离滋味。展转数寒更,起了还重睡。毕竟不成眠,一夜长如岁。
也拟待、却回征辔;又争奈、已成行计。万种思量,多方开解,只恁寂寞厌厌地。系我一生心,负你千行泪。

白话今译

薄被短枕的凉秋夜,突然尝到离别的苦涩。翻来覆去数着更声,刚起身又躺下。终究睡不着,这一夜长得像一年。

也曾想过调转马头回去,可行程已定怎能反悔?千万种思念,百般自我开解,还是寂寞得萎靡不振。我这一生心里装着你,却辜负了你流不尽的眼泪。

注疏集解

1. 骑省之戚:指友人小江遭遇丧亲之痛(骑省为古代官职,此处借指丧事)
2. 病树盦:词人养病居所名
3. 征辔:远行的马缰绳,代指行程
4. 厌厌:精神不振貌,典出《诗经》

创作背景

作于南宋末年,冒广生时任地方官员。时值友人小江丧母(骑省代指丁忧),词人自身亦缠绵病榻。题写《卧病图》时,将自身病痛与友人之戚双重情感投射,借柳永式俚俗语言表达士大夫的深沉情思,反映宋末文人「以俗为雅」的创作倾向。

作品赏析

全词以「凉天气」定调,通过「薄衾」「寒更」等意象层层递进,将失眠夜与人生长恨勾连。下阕「却回征辔」的挣扎与「已成行计」的无奈形成张力,结尾「系心」「负泪」对仗如裂帛,道尽情债难偿之痛。冒广生善用白描手法,将病中题图的特殊情境与普世离别情感熔铸,展现宋代婉约词「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」的特质。

此词构建了「秋夜—孤枕—无眠—悔意」的意象链,凉意从肤觉蔓延至心理。「一夜长如岁」化用《诗经》「一日不见如三秋兮」,将物理时间转化为心理时间。末句以「一生」对「千行」,在时空维度上拓展了情感的厚重感,形成沉郁顿挫的审美意境。

冒广生

历代评骘

冒词最擅以家常语道至情,如「起了还重睡」五字,写尽辗转之态,较之易安「守着窗儿」更见生活质感 夏承焘 《唐宋词欣赏》
末二句从柳七「系我一生心,负你千行泪」化出,然以文士身份作俚俗语,反生奇崛之效 唐圭璋 《词学论丛》
病榻题图而能跳出应酬窠臼,将己之病与友之戚打成一片,此所谓「神交」也 龙榆生 《近三百年名家词选》
「万种思量」四句如连环锁,层层脱卸却愈转愈深,得清真词三昧 钱仲联 《梦苕庵词话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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