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七哀诗》

曹植 南北朝

原文鉴读

明月照高楼,流光正徘徊。
上有愁思妇,悲叹有余哀。
借问叹者谁?言是宕子妻。
君行逾十年,孤妾常独栖。
君若清路尘,妾若浊水泥。
浮沉各异势,会合何时谐?
愿为西南风,长逝入君怀。
君怀良不开,贱妾当何依?

白话今译

皎洁的月光洒在高楼上,流动的光影仿佛在徘徊踟蹰。楼上有个满面愁容的女子,正发出声声悲叹。若问叹息的是谁?她说自己是远行人的妻子。丈夫离家已过十年,我常年独守空房。你若是路上飞扬的轻尘,我便是沉积的浊水泥。一浮一沉境遇不同,何时才能再相聚?我愿化作西南风,永远扑进你的怀抱。可你的胸怀若始终紧闭,我这卑微之人又能依靠谁?

注疏集解

1. 流光徘徊:月光移动的拟人化描写,暗示思妇心绪不宁
2. 宕子:同"荡子",指远游不归的丈夫
3. 清路尘/浊水泥:比喻夫妻地位悬殊,尘喻得志者,泥喻失意者
4. 西南风:曹植封地鄄城位于魏都洛阳西南,暗含政治寄托

创作背景

此诗作于曹丕称帝后(220年后),时曹植屡遭贬徙。诗中"十年"暗指曹丕继位后的政治高压,"西南风"指向其鄄城封地。表面写思妇,实则寄托诗人被猜忌、不得重用的苦闷。建安时期盛行的闺怨题材,在此被赋予新的政治隐喻功能。

作品赏析

全诗以明月高楼起兴,构建清冷孤寂的意境。"流光徘徊"既是实景描写,又隐喻思妇徘徊无依的心境。后文通过尘泥之喻,揭示封建时代女性依附男性的悲惨命运。结尾"西南风"的意象尤为精妙,将无法自主的哀怨转化为主动追寻的姿态,却仍以"君怀不开"的绝望收束,形成强烈情感张力。曹植借闺怨题材,实抒自己遭曹丕猜忌、抱负难展的郁愤,使诗歌具有双重解读空间。

诗中"清路尘"与"浊水泥"的意象对比,构成垂直空间上的命运分野。高楼月光与地下泥尘形成明暗交织的视觉画面,西南风的运动轨迹则打破静态构图,使意境在凝固的哀伤中产生动态挣扎。这种空间叙事手法,深刻表现了权力结构中弱势者的精神困境。

曹植

字:子建

号:陈思王

生卒:192年-232年

流派:建安风骨

历代评骘

子建《七哀》之制,盖以妇人托喻君子,其旨遥深,得风人之致矣。刘勰 《文心雕龙》
"浮沉各异势"五字,说尽千古君臣朋友际遇,非独夫妇也。 吴淇 《六朝选诗定论》
末四句怨而不怒,深得《国风》遗意,陈思王所以独步建安。 沈德潜 《古诗源》
尘泥之喻,分明自写牢落,后人闺怨诗那得如此寄托。 何焯 《义门读书记》
西南风语奇绝,将无形之思化为有形之力,建安气骨于此可见。 王夫之 《姜斋诗话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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