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送月蓬道人南游寄呈阳岩侍读直院侍郎六言三首》

刘克庄 宋代

原文鉴读

八月秋高风怒号,卷我屋上三重茅。茅飞渡江洒江郊,高者挂罥长林梢,下者飘转沉塘坳。
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,忍能对面为盗贼。公然抱茅入竹去,唇焦口燥呼不得,归来倚杖自叹息。
俄顷风定云墨色,秋天漠漠向昏黑。布衾多年冷似铁,娇儿恶卧踏里裂。床头屋漏无干处,雨脚如麻未断绝。自经丧乱少睡眠,长夜沾湿何由彻!
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!风雨不动安如山。呜呼!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,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!(亦足 一作:意足)▲

白话今译

八月里秋深狂风怒号,卷走我屋顶上好几层茅草。茅草乱飞渡过浣花溪散落在对岸江边,高的挂在大树梢头,低的飘转沉入池塘水洼。 南村一群顽童欺负我年老没力气,竟忍心当面做盗贼抢东西。明目张胆抱着茅草跑进竹林去,我喊得唇焦口燥也喝止不住,回到家拄着拐杖独自叹息。 一会儿风停了天空乌云密布,秋季的天空阴沉迷蒙渐渐黑了下来。布质的被子盖了多年又冷又硬像铁板似的,孩子睡相不好把被里蹬破了。整个屋子没有干的地方,雨点像下垂的麻线一样密集不停。自从安史之乱后我的睡眠时间就很少,长夜漫漫屋子潮湿不干如何才能挨到天亮? 如何能得到千万间宽敞高大的房子,普遍地庇护天下贫寒的读书人让他们开颜欢笑!房子在风雨中也不为所动安稳得像山一样。唉!什么时候眼前才能突然出现这样高耸的房屋,到那时即使唯独我的茅屋被秋风吹破自己受冻而死也心甘情愿!

注疏集解

1. 挂罥(juàn):悬挂缠绕。 2. 塘坳(ào):低洼积水处。 3. 恶卧:睡相不好。 4. 丧乱:指安史之乱。 5. 突兀:高耸的样子。

创作背景

此诗作于唐肃宗上元二年(761年)秋,杜甫时年49岁,居于成都浣花溪畔的草堂。当时安史之乱尚未平息,中原地区仍处于战乱之中。杜甫在友人严武等人的帮助下,于成都西郊建起草堂暂得栖身,但仍过着贫困的生活。八月的一场暴风雨掀翻了草堂屋顶,引发诗人对天下寒士的深切关怀。

值得注意的是,此时距杜甫写下'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'的名句已过去六年,其忧国忧民的思想一以贯之。诗中'自经丧乱少睡眠'直接点明时代背景,将个人遭遇与时代苦难紧密联系。

作品赏析

这首诗以狂风破屋的日常生活事件为切入点,通过'卷我屋上三重茅'的夸张描写,生动展现秋风之猛烈。诗人用'高者挂罥长林梢,下者飘转沉塘坳'的对比句式,形成视觉上的高低错落感。中段转入对'南村群童'的描写,'忍能对面为盗贼'一句既写实又充满无奈,'唇焦口燥呼不得'的细节更显生活窘迫。

后半部分通过'布衾多年冷似铁'等具象化描写,将贫困生活刻画得入木三分。而'安得广厦千万间'的突然转折,使诗歌境界骤然提升,展现出杜甫'宁苦身以利人'的崇高精神。最后'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'的自我牺牲精神,与开头个人遭遇形成强烈反差,体现了诗人忧国忧民的情怀。

全诗以白描手法展现生活困境,却在结尾迸发出震撼人心的理想光芒。'风雨不动安如山'的广厦意象,既是对现实苦难的超脱,更是儒家'仁者爱人'思想的具体呈现。诗人将个人苦难升华为普世关怀,使这首看似写实的作品具有了深刻的象征意义。

在艺术表现上,杜甫善用对比手法:秋风狂暴与屋破人贫的对比,群童嬉闹与老人无奈的对比,现实困顿与理想光辉的对比。这种层层递进的结构,最终在'大庇天下寒士'的呼号中达到情感高潮,体现了杜甫诗歌沉郁顿挫的典型风格。

刘克庄

字:潜夫

号:后村居士

生卒:1187年-1269年

流派:江湖诗派

历代评骘

此老胸中常有千万间广厦,特借秋风破屋发之。其仁人之言蔼如也。
苏轼 东坡题跋
子美此诗,自道其苦而思以庇人,仁者之用心也。
刘辰翁 唐诗品汇
末段忽开异境,直是'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'气象。
王嗣奭 杜臆
其气象阔大,使人读之,自然生'胞民与物'之量。
仇兆鳌 杜诗详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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