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文鉴读
欲下床。却上床。上得床来思旧乡。北风吹梦长。
嘴里说着要忘记,心里却忘不掉。那个如玉树般风度的郎君,和月光般明媚的姑娘,多少次让人肝肠寸断。
想要下床走走,转念又躺回床上。刚躺上床,思绪又飘回故乡。北风呼啸,把梦境吹得老长老长...
【玉树郎君】形容男子风度翩翩,典出《世说新语》'芝兰玉树'
【月艳娘】月光般明媚的女子,'艳'非指艳丽,而是清丽脱俗
【断肠】典出《搜神记》紫玉化烟故事,喻极度悲伤
【北风吹梦】化用李白《长相思》'络纬秋啼金井阑'意象,将无形愁绪具象化
吕本中(1084-1145)身处北宋末南宋初,历经靖康之变。此词可能作于南渡途中,表面写儿女相思,实则暗含家国之思。'思旧乡'中的'旧乡'既可指恋人所在,也可指沦陷的北方故土。同时期作品《南歌子》'驿路侵斜月'同样以情语写羁旅,反映动荡时代文人的普遍心境。
这首小令以'要相忘'起笔却立即否定,展现矛盾心理。'欲下床却上床'的往复动作,比李清照'守着窗儿'更显焦灼。下阕时空跳转,'思旧乡'三字道破相思本质——不仅是怀人,更是对过往时空的眷恋。结句'北风吹梦长'最妙,寒风本应惊醒梦境,此处反说吹长梦境,暗示醒时更苦,与李煜'梦里不知身是客'异曲同工。
全词采用'三三七五'句式,节奏如辗转反侧时的呼吸。'忘''床''乡''长'押平声阳韵,似长吁短叹。吕本中作为江西诗派传人,此作却洗尽铅华,比其师黄庭坚《望江东》更显本色动人。
此词构筑的意境如一幅水墨夜思图:寒夜孤灯下,帷帐中身影时起时卧,窗外北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。'玉树''月艳'的明媚记忆与'北风''断肠'的冷寂现实形成强烈反差。词人巧妙将空间困境(床榻方寸)与时间困境(长夜难明)叠加,使相思之苦具象可触。末句以风写梦,突破物理逻辑却合于情感真实,与李商隐'一寸相思一寸灰'同属无理而妙的典范。
其词清丽婉转,能道眼前景、心中事,如'北风吹梦长'五字,不着一愁字而愁绪自现吕居仁小令,有江西诗骨而无其涩,得花间韵致而去其靡'上得床来思旧乡'七字,写尽乱离人辗转反侧之态,较之'明月照高楼'更为痛切南渡词人多尚稼轩豪放,独东莱公守婉约本色,此作置之小山集中亦不能辨